满月宴在即。小皇子的精神头儿还是看着不太好。自从有了风荷示范的那个方法之后,小皇子哭闹的确是减少了。奶妈每天抱来给许答应看,许答应的表情也不再那么紧绷,气色都好了许多 ,再一笑,那简直堪得上倾国倾城四个字。
风荷变为了许答应的贴身丫鬟后,生活那是轻松不少。皇上又不经常来许答应的宫里转,自己有时候顶多就是个传话的,有时候吩咐其她的丫鬟办事,偶尔还能得空去御花园什么的地方转转。
某一天,阳光正好,风荷奉命去桃林里摘几支桃花。她刚进桃林就听到一阵吵闹。
“五皇子?五皇子你在哪儿啊?”
“可别躲着奴婢啦。我们快点回去温习功课吧,今天晚上皇上还要来检查你背书呢,五皇子。”
五皇子,云野,蹭的一声,从树上像猴儿似的窜下来,直跳到风荷的眼前。他一脸疑惑的瞅着风荷,风荷也一脸大惊失色的看着他。
这小屁孩!?真虎啊!!!
她刚压住怒火,想行礼叫一声五皇子,就被这小屁孩踢了膝盖,要她闭嘴,“小声点,别让她们发现我在这儿。”
风荷低头俯视这个只到自己大腿,一副盛气凌人的五皇子。突发奇想,想挫挫他的气焰。在寻找五皇子的那些奴婢太监声音离她们越来越远后,风荷往远处走,把五皇子甩在身后,自顾自作了一首诗。和眼前的桃花有关的。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五皇子今年八岁,读书不多也不少,大概知道这诗表达的什么意思。“桃花”这正是父皇上次给他留的作业,作一首关于桃花的诗。
他一脸仰慕地望着风荷,跟在她的屁股后面:“好诗,好诗,人面桃花相映红,桃花依旧笑春风……你是怎么想到的?
风荷在读书方面其实就是个半吊子,这首诗真的是她记得的为数不多的诗词。她一本正经,手背在后面,像教书先生那样捋了捋根本不存在的胡子,一步一个脚印,一步一顿说:“这个嘛,就是先这样,再那样,然后就嗯,你懂吧?”
云野:“不懂。”
风荷:“人笨就要多读书嘛。”
云野听了她这句话,一下子火冒三丈,想跳起来打她肩膀:“大胆小宫女竟然阴阳怪气本皇子我!”
“哪有?哪有?”风荷赶快捂住她的嘴,又低头拍了拍云野的肩膀:“我这是在鼓励你好好读书呢,刚刚听你的宫女说,今天皇上要来检查你的功课是吧?你就把今天在桃林里,我作的这首诗说给他如何?”
云野在脑中挣扎片刻,一脸为难地说:“这可不行,这不是说谎吗?这首诗明明是你作的,为什么我要和父皇说这是我作的,这不是借花献佛吗?说谎可不好。”
如果不是看眼前的小孩儿只有七八岁的样子,风荷还真觉得他在含沙射影贬低自己。不过没关系,自己最大的优点就是厚脸皮。风荷一本正经的说:“那你就不会灵活点,在我的基础上做点改变也是可以的,我不介意,而且我相信你以后只要努力读书,一定会作出比我更好的诗来,加油!”说完,风荷匆忙折了两枝桃花就走了。
加油?云野还愣在原地,不断重复品读她这两个字的意思。
这是什么诗词歌赋里面出现的词语?他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
一阵风过,桃花入面,香气四溢。云野也学风荷折了两只桃花回宫去。心想,这个小宫女可真有意思,他回去一定要问问母后是哪个宫的,最好能把她弄到自己宫里伺候就好了,她喜欢和这个小宫女讲话,比自己宫里那些木讷呆板,整天只会恭维讨好他的人好多了。
风荷举着桃花,回到许答应所在的疏影宫。将桃花插在了一白瓷瓶里。白瓷配粉红,和坐在旁边的许答应,还真是相得益彰。
从窗户外透进来的点点微光,打在许答应的粉颊,皓腕。红木桌上有花的倒影,有瓶子的倒影,甚至有许答应浓密睫毛的倒影。
此刻风荷好像终于明白,这个宫叫疏影宫的含义。
美人疏影,来者垂目
这一刻安静又美好。
风荷站在一旁,仿佛在注视着美人疏影卧榻图。她连呼吸都不自觉放缓,怕惊了这一幕美景。
安静不过片刻,奶妈立刻抱着小皇子匆匆跑跑了进来,大喊道:“许答应,许答应,小皇子……”她声音颤抖得厉害:“你看这这这……”她把小皇子又往前递了递,想递进许答应手里。
许答应猛地睁开眼,僵在原地不接,不是不敢接,是她真的心里有了深深的阴影。前两个小皇子几乎都是同样的原因去世,同样的场面,同样都是在她的怀里,从脸色发紫,睁眼到渐渐闭眼,没了呼吸。许答应一阵胆寒,眼泪簌簌又要落下。
风荷是看出来,这个奶妈明显是来推卸责任的,孩子都呛成这样,不知道赶紧给处理或者说处理了,但根本不敢让这个皇子死在自己怀里。
倘若这个皇子真的死在奶妈的怀里,那她的人头也就要落地了。
奶妈也觉得很冤枉。她当初被派来照顾这个小皇子,心里其实是极不情愿的,谁都知道许答应的孩子难养。前两个奶妈因为许答应心善,死罪可免,活罪仍难逃。
风荷也顾不上那么多,在月子中心工作的时候也是。她向来都是眼里只有孩子,从来不计较那么多后果的人。她结过脸色发紫,痛苦的小皇子。
小皇子被奶抢得,已经半点都哭不出来。风荷直接就近坐下,把小皇子从襁褓里抽出来,把小皇子的臀部抬高放在膝盖上,双腿夹在自己的胳膊下方,防止他跌倒,没安全感。一只手两指扶住他的下巴,但不压着他的脖子气道,一只手沿着他的小脊背上方,用掌根处不断往前拍打。
她在心里不断祈祷:“快哭啊,快哭啊。不要放弃生的希望啊,小皇子,不要放弃生的希望啊……”
只要能听到哭泣声,就说明小宝宝的气道被打开。她在心里不断不断地祈祷。
功夫不负有心人,她终于听到了那一声让所有人都放下心来的哭声。当时她的脑中已经空白一片。自己的眼泪也要随着许答应掉下来。
这个小皇子实在是太小了,太轻了,但此刻她却实实在在感受到了生命的重量。
小皇子长到现在,胃胀气加上不科学的喂养,呛奶,她没来之前都不知道该遭了多少罪。早产儿的胃部肯定更加发育不完善,胃部上大下小,极其容易呛奶,奶妈又总喜欢摇孩子,她都不知道这个小宝宝之前死里逃生了多少次。小皇子的脸部终于从紫色渐渐有了血色。
风荷并没有立刻把小皇子平抱或者是竖抱在身上。而是先将小皇子侧放在榻上,后背垫个软枕。一边继续拍打她的小脊背,用刚刚的方法,一边拿着手帕清理她口腔里的异物。等到小宝宝的呼吸彻底平稳,也不再往外吐奶,安稳睡下后,她才把小皇子再交给奶妈,特意提醒奶妈,以后刚喂完奶,千万不能再摇晃,就让他像现在这样侧睡。
她的语气严肃。奶妈看着风荷眼里的锐利,心里想反驳,面上却不由自主地点头,应声说:“好好好。”
许答应在风荷操作期间一直不敢上前。刚刚那孩子的小脸,实在是太像当初两位皇子在她怀里窒息前的样子了。旁边的丫鬟不住地给给许答应擦着眼泪。
她好像还困在之前,自己的两个孩子死去的梦魇里,看到奶妈终于平平安安的把孩子抱走之后,她还一脸不可置信地坐在原地,不敢上前一步。
风荷深吸了一口气,恭恭敬敬走到许答应面前,安慰着说:“娘娘注意自己的身体,小皇子一定不会有事的。”
许答应还在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天下的母亲都一个样,她刚刚一定是吓到了。
“只要有我在小皇子一定不会有事的,只要有我在。”她眼含真诚,每一句话,都是无比肯定的语气。许答应终于抬眼看向她,眼里噙着泪水,像是用眼神又询问了一遍:我的孩子,没事了吧?
风荷继续真诚地望向她,郑重的点点头,:“没事了,娘娘。小皇子真的没事了。”
“只要有我在,小皇子一定能平安长大,岁岁平安。”
她刚刚看到小皇子的脸都憋紫了,不过还是被自己救了下来。这个孩子的求生欲望很足 ,只要自己悉心呵护,这个承诺她还是给得起的。
她的荣华富贵日后还要靠着这个小皇子,靠着眼前这个一顾倾城的佳人,自己的嘴巴不仅要放甜,还一定要有实力保全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