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有五分钟。

    五分钟内坐在对面的男人从正坐换成翘腿，晃了晃脚，又把手搭在沙发一侧歪着头，好像还是不舒服，把墨镜摘下来搁置在彼此眼前的矮桌上，又把坐姿换成正坐，弓着背，十指交叉，瞪着你。

    又过了十分钟。

    门口脚步声愈来愈近，随即门被打开。

    忍不住心里暗骂“明明约好了八点现在都十点了干脆吃完中饭才来算了”身体却很诚实地站起恭迎。

    “夜蛾老师您……”

    夜蛾正道摆了摆手，满脸疲倦，顺便把手里的资料递给你，打断你：“这次确实很突然，但考虑到新入学的同学术式和上面那群人给的‘死缓’，想来想去也只有你可以大致了解情况了。”

    余光瞥见男人已经开始偷偷摸摸把腿晃到桌上。

    接过资料后入眼是一张新拍的证件照式样的照片，表格上关于术式方面全部以问号或斜杠代替。

    “入学时间未定，目前人还在禁室关着，等你和…”夜蛾眼神看向沙发上的男人。

    夜蛾突然暴起。

    “悟！！！这是我新买的茶具！不是你的糖果罐！”

    刚才坐你对面的人立马趁着夜蛾把手伸到茶碗之前又往里面塞了两颗糖果。

    “哈？放公共会议室的东西难道不是公用吗？夜蛾你要注意可千万别像橘子老头性格看齐，宽心宽心！”边说边把装满糖果满满当当看起来下一秒就要洒出来的茶碗往你刚才坐的位置挪。

    因着矮桌的长度，刚好挪到了夜蛾一伸手够不着地位置。

    糖果包装可可爱爱，但配着深色碎纹茶碗倒是意外的搭。

    夜蛾狠狠吸了口气，又接着说：“那就要麻烦你和悟针对他做一个教育方针了。”

    连忙扯出一个超级阳光灿烂笑容，你连连表示月薪给得实在是太高了，这笔钱不仅教他一个学生，整个高专都给你带顺便兼任学校食堂大妈都绰绰有余。

    五条悟笑了一下，极为短促。

    “诶诶？据我所知的话这位小朋友你的咒术知识仅仅能到一年级，到二年级就退学的人，现在说要带全高专那就只能带带一年级的小小朋友诶！那就是想当一年级班主任！”

    五条悟眨了眨眼睛，睫毛簌簌闪动，伸出一根食指指了指自己：“其实你今天是要来和我抢工作，对吧对吧？没猜错哦？ま，刚才就在想嘛，你这个人十年如一日要和我抢东西诶。”

    夜蛾刚才吸了一口气对吧，用了好几秒钟，大概是很用力地吸了一口气才把脏话咽下去。

    好像天生不懂得看氛围，还是说有不需要看氛围的天生实力才这么故意：“但是兼职食堂大妈完全同意喔我投你一票，小朋友的厨艺和食堂工作人员比起来，满分胜出！”

    说着忍不住拍了手鼓了掌，顺手又拿了一颗糖拆开糖纸塞进嘴里，自己把自己的嘴巴闭上。

    夜蛾忍不住皱眉，替你答道：“悟是觉得麻烦吗？”

    对面秒回，像游乐园充气球被路过游客不小心踩断了线，声线直往天上飞：“很明显吧？根本就是不需要吧？我一个人也完全可以啊，到底是你主动邀请她还是烂橘子们商量了半天派了个人形监控一眼就看出来了。”

    手上的几张纸突然变得极重，不像纸片轻飘飘的克数，拿不稳，你有点站不住。

    退学日同今日天气一致，日头高悬，那天午饭也顾不上吃忙着填各类资料，夏油跑前跑后打电话印资料，还絮絮叨叨要是误会可以解释，要是困难可以一起面对，如果身体生病了硝子完全能反转，到底有什么不能面对的非要退学才满意。

    你说今天夏油怎么会讲那么多话，之前打算叛逃那会一起出任务除了见面问个好外多余的一句话也不跟你说，你说你今天怎么那么多话。

    夏油叹了口气，问你所以是和我一样也在思前想后想走不一样的路吗。

    那时候也有点站不住。

    今天也有点站不住，因为也没吃午饭，咒术师体质正常来讲应当比常人更强健，体术课上同期跑完十圈操场后买了冰饮在一旁咕噜咕噜，同期还会表演大震撼表演在一旁展现惊人的漫才天赋大肆嘲笑。

    低血糖，站不稳，哐得一下坐在了沙发上，挨上沙发那一刻你在想是不是因为刚才看见夜蛾起身太猛了才会这样。

    五条悟刚才挪位置的糖罐离得极近，也不知道这个人愿不愿意分给一颗。

    对面喋喋不休的声音乍然停止，你使劲眨了眨眼缓了缓。

    夜蛾从面前的茶碗里拿一颗糖果拆开包装后给你，正伸手接，五条悟突然截过糖嘴巴一张又开始：“这颗限定口味不能给。”

    夜蛾从进门到现在一共叹了多少口气，你在想，忙着晕晕乎乎的时候忍不住还在想这个人怎么十年如一日的讨厌你。

    糖罐里的糖果突然有一颗掉了出来，蓝色包装，看不出口味，蓝莓的？还是超酸柠檬苏打硬糖？

    刚才被拿走的那颗是粉色包装的，看起来很甜。

    这个人每次都爱买一大堆，但总会混进不适宜的其他非甜类，那时的表情就会像幼稚园春游前一日的寿司便当缺少了黄色萝卜一样，世界完蛋了。

    于是都会塞给你，最多的就是超酸柠檬苏打糖。

    甜品店的人大概很会营销，畅销食品里偷偷夹带滞销，五条悟是畅销，你大概是一起捆绑销售的滞销。

    反正为数不多的高专生涯，吃了超过一千枚超酸柠檬苏打糖。

    算是彻底晕过头吗，还能看到幻觉，反正不应该是白毛男人眨巴眨巴眼睛努努嘴，看你没反应，提溜着墨镜拿墨镜推着蓝色糖果推给你这系列行为的出现。

    再往前面推1cm就要掉到地上，五条悟超努力的。

    夜蛾好像已经走了，短时间内空间又恢复到刚进来的场面。

    高专发给你的邮件里约了08:00，出于对金钱的渴望07:43就到达会客室。

    另一位对金钱应当不怎么渴望的人在07:44推开了门。

    你把刚打开的炒面面包又重新塞回了破破烂烂的小包里，破破烂烂的小包还有一瓶橙子果汁，冰镇的，最佳饮用期是本日的10:00前。

    五条悟把窗帘拉开，窗户打开，风携厚重的春日气息一股脑地吹过来。

    然后呢，然后开始两个人长达一个半小时的静坐。

    你饥肠辘辘，他风光无限。

    中间一句话都没有说，唯一的声音是他手机铃以三分钟一次的频率响起，连着挂了好几个后，对面很坚持不懈，五条悟撇撇嘴接起电话，站起往外头走去。

    “……不是很重要的事情就等着领取耳光拳头组合隐藏套餐。”“报告不是你写吗我写的那部分相当完美吧到底哪里不满意了，不可能重写的自己看着办吧。”“最后限你一句话解释清楚哦不然下次祓除完毕就直接体验在废墟里找大帅哥五条老师的捉迷藏游戏。”

    五条悟的声音模模糊糊地钻进室内。

    这个人的脾气完全和年龄一致也是跟着一起成长，你在想。

    手又忍不住伸向包里的炒面面包和冰镇橙汁，车站便利店店员扬起大笑容对你说：“欢迎下次光临，祝您有美好的一天哦！”

    美好的一天就是现在要开始偷吃炒面面包！

    但是没吃到，门又被打开了，进度是把炒面面包的包装袋子拆开了，又折上。

    白毛乱糟糟的，蒙眼用的白色绷带换成了墨镜，不是dk时期戴的那款圆墨镜，这款更偏熟龄。

    路过茶几时瞥了你一眼，嘴巴张开好像要说点什么，但还是没说，一下坐在沙发上又开始老神在在。

    糖，还是炒面面包。

    蓝色糖果又自己蹦跶了一下跳到了你的膝盖上，现在比炒面面包距离还近了。拆开外包装塞进嘴里。

    爆酸！

    你忍不住问他：“为什么现在还会有这个口味的糖啊。”

    五条悟双手举赞：“你输了！”

    被柠檬苏打充斥的口腔，唾液在疯狂分泌，五条悟又说：“谁先开口谁就输啊，刚才夜蛾进来夜蛾也是输，那么真正的赢家毋庸置疑实至名归就是GTG。”

    你说好的好的人生胜利者五条老师，请问五条老师现在可否拨冗带你先去见见那位“问题”学生呢。

    五条悟两只腿都翘在矮桌上，双手背过脑袋撑着看天花板，语调黏黏糊糊，尾音上扬：“我昨天晚上就已经把他偷偷放出禁室了诶。”

    你又点点头。

    诶诶诶诶？

    你把谁放出来你说清楚啊。

    “乙骨忧太，我们俩要一起负责的学生啊。”

    “所以也不急，我现在也不知道他在哪里，可能打个电话给他，他接了就是找到不接就找不到，要不然你还是把包里的炒面面包吃掉再出发。找不到就算了嘛，他才多大呀，体质看起来和你不相上下，肯定不会走很远。”

    这个人开始低着头拿手指头算过去的十二个小时内按照你的跑步速度，能不能跑出东京。

    “我算了你的速度，我觉得乙骨跑不出东京。”

    五条悟严肃地说。

    你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包里藏了个炒面面包，他比刚才还严肃地说：“因为面包自己飞出来了，不太清楚你为什么会把包包敞开拉链不拉，一开始还以为是给我吃的，等了超——久——”

    把吃了一半的炒面面包又折吧折吧塞进包里，橙汁赶在最佳建议时限10:00前全部喝掉扔进垃圾桶里。

    五条悟为你鼓掌说快十年不见小朋友的投掷越发进步，你说这玩意就在矮桌旁边谁会扔不进。

    “就是十年前刚入学的你，当时太惊讶了，怎么会连在脚下的垃圾桶都扔不进东西，想不愧是那帮烂橘子塞过来的嫡系，世袭制下的人不仅咒术不行连扔垃圾都不会。”

    “老实说诶，感觉你当初比忧太更有值得重视的大问题。”他指了指你的脑袋。

    你说是是是，所以赶紧在出现大问题前就退学了，五条前辈还不够满意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对面又把墨镜戴回去，听完你讲砸了咂嘴，塞了颗糖给自己。拿起手机开始打电话，页面显示通讯中的名字是乙骨忧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