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功酒

    黄昏仿佛要融化这座城市般早早到来,楚子航按照要求穿了一身黑,据说是为了融入环境,背着网球包里面放着村雨。

    见面后白鹿浔哇哦一声,摘下自己的墨镜在他脸上比划,浅浅笑道:“师弟,黑客帝国要在中国开拍了么?”

    楚子航一时无言以对。

    眼前女孩的打扮也没好到哪去,一身黑加上口罩大黑超,背着纯黑的大提琴包,身后四个身穿店小二一般灰色短褂戴着小黄帽的魁梧壮汉,组合起来有种横店劣质影棚游客的感觉。

    如果他要去拍黑客帝国,她应该是拍新上海滩,还是中外合拍版。

    “他们是?”楚子航问。

    “校工部,我们的好伙伴。都是能连夜登顶三山五岳的好汉,上能动手拆家,下能萝卜雕花,这一批是诺玛从泰山顶上薅下来的。”

    随着白鹿浔的介绍,四个大汉纷纷露出荣幸自豪的笑容。

    “要一起做任务吗?”楚子航没有被天花乱坠的介绍迷惑,“这个打扮会不会太招摇?”其实楚子航想说不是要一身黑么,他们的小黄帽让大家看起来简直是中老年外事旅行团,目的地是温泉、深山古刹、中餐馆。虽然人家刚下山就要马上融入社会确实有点着急。

    “等下就分开了,这些是接应的人员,港口有个地方能停直升机,他们会在那待命,货物作了特殊封印后将以最快速度送到卡塞尔地窖。”白鹿浔解释道。

    楚子航于是点头致意,表示明白了,“你们好。”

    壮汉们非常热情,为首的领队站直自我介绍道:“楚专员,我们是校工部成员,很荣幸能协助执行这次任务!”

    声音嘹亮,周围零星路人不由停下脚步投来目光,看到那小黄帽后可能和楚子航有了同样的感觉——旅行团,便移开了目光,但还是频频回头。

    白鹿浔憋住笑,她已经尴尬一回了,特意把人带来给冷面师弟感受一下来自学校的爱。

    楚子航确实愣住了,再次点头,表示感谢,然后看到了身旁师姐藏不住的期待眼神,明白了这是她的恶作剧,她总是在一本正经的时候搞怪一下。

    “你们去吧。”

    白鹿浔一摆手,校工们小跑上到边上停着的一辆小型面包车,前往接应的地点。

    楚子航则是又被丢了把钥匙,座驾是辆悍马,夕阳下黑漆锃亮,白鹿浔坐在副驾驶的位置拉下遮阳板,拿出里面夹着的一张纸,念道:“车是某个专员留在机场的,经过装备部改装,必要时候可以直接引爆,里面是特制的改装炸药,原料是……”她的声音有些迟疑,“P|E|T|N?”

    楚子航心里跟着念了声P|E|T|N……忽然一惊,他在新闻里听到过,是已知最强烈的炸药之一,对撞击和静电非常敏感,常用于军事爆破。

    也就是说此时他脚下踩着烈性炸药,一个颠簸可能就要把他们炸上天。

    白鹿浔也搜到了这个东西的意思,歪头看向楚子航,“我来开?”

    “谁开都一样。”楚子航摇头,问了句:“装备部可靠么?”

    “目前还没杀死过自己人。”白鹿浔保守地回答道。

    “那系好安全带。”楚子航不是会纠结的人,他的任务是辅助她,那么她的决定,他不会质疑。

    如果白鹿浔知道他的想法肯定大声喊冤,她一点也不相信装备部,她是在师弟面前死要面子罢了,就算高呼装备部误我,也改变不了坐在炸弹堆上的事实。奈何师弟不通人情,半点不体谅师姐维系学院形象的良苦用心。

    “爆炸时安全带应该会让我们像在烤炉里被五花大绑的乳猪那样烤得很均匀。”白鹿浔内心是崩溃后的冷静,“师弟你是不是有点缺心眼了,就算是混血种也是可以被炸弹炸死的。”

    楚子航淡淡道:“你可以相信我。”

    不管是车技还是作为辅助人员的能力。

    白鹿浔摇摇那张纸,冷不丁问:“这话你和别人说过么?”

    “没有。”楚子航回忆了一番,一般作为优等生的他,被信任是标配,没有遇到需要表决心的情况。

    “你的脸配上这句话的杀伤力可以横扫所有人所有情况,慎用核武器呀师弟!”女孩啧啧惊叹。

    “包括师姐吗?”

    “这句话也是,连在一起禁用。”女孩夸张地双手打叉,“你会因为这句话上渣男榜的。”

    楚子航终于在车座椅和底盘相接处发现了一点异常,猜测炸药可能从这里填入,低头摸索的他听到这话猛然意识到自己存在一部分要命的知识盲区,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当他直起身时旁边副驾驶上女孩也恰好将身子探了过来,束起的马尾扫在他衣襟上有些痒意。

    她拉过他这边的安全带,夕阳如金绸铺洒于她的手臂,“想要师姐的信任可没那么容易。”

    楚子航感觉耳朵也有些痒了,可能也是被头发扫到。

    咔哒,安全带扣上。

    白鹿浔再扣上自己的,戴好墨镜,打了个响指,手指向前方,轻声道:“出发。”

    悍马应声而动,引擎浑厚的声音通过震动传递到地面,粗壮的轮胎碾过地面,在黄昏消散的最后一刻驶入夜幕下的盛大舞台。

    ……

    港口中密密麻麻的仓库和集装箱筑起高墙,巨大的起重机伫立其中,几盏金属卤化物灯的白色光柱像是连接高墙的凌空长廊,白鹿浔和楚子航行走在其中渺小如两只蚂蚁。

    “任务计划书已经给你了。这里是装卸码头,货物有几批,需要我们亲自回收的只有一个。我去埋伏射击,你的任务是等在这里截货,趁乱离开。”白鹿浔特意指出某个位置,用手指画了个圈,“我们通过对讲机联系,货物在哪我会通过红点指引你,行动时不要犹豫,那时候情况会很乱。”

    楚子航问:“货物是什么样的,现在不能确定是吗?”

    “嗯,我的言灵会帮我判断,但要看到了才知道。”白鹿浔没有卖关子,长话短说,“我的言灵叫诺恩之线,不在言灵周期表里,独此一份哦。”

    诺恩之线?

    楚子航思考着这个词的意思,命运三女神么?

    “我能用言灵吗?威力可能比较大。”他知道自己的言灵是什么,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应,当开启灵视的那一刻,龙血复苏,一切能力好似一瞬间得到天授,但由于作用范围比较大,难以控制,他还没有真正试过。

    “可以,别担心。”白鹿浔安慰道,“出事了高年级顶着,你别把天捅破就行。”

    此时白鹿浔对高危言灵的破坏力还没有实感,她自己的言灵无声无息,见识的言灵也不多,最夸张不过是一个师兄的高瓦电灯泡,亮到瞎眼。因此才能本着带新人的轻松心情许下保证,直到不久后她看见冲天烈焰才知道什么叫闪瞎狗眼。

    现在就地分装备,手枪和一部分弗丽嘉子弹给楚子航备用,白鹿浔提醒不能对普通人动手,如果分不清哪些是混血种,就用弗丽嘉子弹,但在最后强调,危急时刻便宜行事。

    说完,白鹿浔微微启唇,短暂的婉若呓语的空灵歌声轻轻飘荡在空间中,言灵的领域展开。

    楚子航专注地感受变化,然后发现没任何变化。

    结束吟唱的女孩淡定点头告别,用眼神示意完事了,仿佛在说命运就是这么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心诚则灵。

    ……如果不是确定听到了龙文,楚子航会怀疑她又在逗人玩儿。

    分开后女孩的动作非常迅速,几个闪身就消失在了楚子航视线中,他在被圈起的位置里找到个光线暗但视野开阔的角落隐藏好,大概十五分钟后,耳麦传来简单的一声:“已就位。”

    等待的过程非常平静,海浪的咸腥气息若有若无刷着存在感。偶有路过搜查的人员,均是手拿电棍,腰间别着手枪的大汉,虽然穿着保安的衣服,但从气质上就能察觉出不对劲。

    理论上见不得光的交易阵仗越小越好,但现在出动了那么多人,可加货物的重要性和危险程度。

    几次搜查都被楚子航绕过,行动的路线始终没有离开白鹿浔画的圈。

    忽然,他感受到地面的轻微震动,目标来了。

    首先看到的是灯光,然后是十数辆奔驰组成的车队围绕着一辆劳斯莱斯幻影,车队分散开驶入集装箱之间,隐隐组成圆形包围圈,穿着黑西装的外国人纷纷下车,向四周警戒,其中一个人小跑到劳斯莱斯那儿,弯腰拉开车门,众人一齐鞠躬,一位有着丝绸般铂金色短发的男人下车,脸上是亲切的笑容。

    “我的朋友,出来吧,交易时间要到了。”

    声音不知道通过什么方式被放大了,回荡在码头上空,逐渐被海浪吞没。

    那声音听着让人很不舒服,楚子航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在不规律地加速,好在只有一瞬间,但他无法放松,因为很快他就看到9个穿着黑色长袍的人从角落出现,最近的离他不足百米,而他完全没发现那里藏着人。

    更糟糕的是,不管是哪拨人,他都在包围圈内。

    她画的难道是包围圈?

    楚子航有一瞬间怀疑起了自己的理解能力。

    当楚子航仔细去看那些黑袍人的脸时,赫然看到他们9个人有着同一张脸,同样的五官,同样苍白如死人的肤色以及同样散发着淡金色微光的瞳孔,几人站位高低错落,微光便也高低不同,如诡异的星图落入地面,预示着不详的未来。

    楚子航仿佛于刹那间听到雷声,那个雨夜他见过这些东西!

    男人的话犹在耳旁:“别怕,死侍那种东西……”

    “别怕,是死侍,但只有一个是真的。”耳麦传来女孩的声音。

    楚子航轻敲耳麦示意收到。

    那边没有多余的寒暄,交易有条不紊地进行,他们从其中一个超大型仓库中陆陆续续搬出二十四个相同颜色的40英尺集装箱,放置在卡车上。

    接下来的事情发生得非常迅速。

    楚子航正在思考如果是他,该怎么判断货物在哪,分辨哪个是真的死侍,又想起女孩的言灵,操纵命运的诺恩之线吗?这时隐约听见细微的一声枪响,他不确定是耳麦传来的,还是神经高度敏感下出现的通感。

    因为比那声音更早的是其中一个黑袍人头颅绽放的血柱,黑色血液落入空气的瞬间蒸腾出白色雾气,发生的太快,甚至在场没人能反应过来,直到半秒后,又一道血柱。这次目标是被层层保护的年轻男人,眉心黑色穴孔喷出的血迅速染红了他铂金色的头发,那人的身躯变得好轻,落叶似的单薄。

    此时海风带来的便是开战的信号。

    狙击枪从来追求的都是精准而不是射速,一些半自动狙击步枪两枪的间隔可以压缩到0.2-0.5秒之间。如此快速而精准地射杀远程两个目标,实在不能怪对方保护不利,毕竟连她的队友楚子航都有瞬间的愣神。

    红点先是从他鼻尖扫过,爆头的画面近在眼前,楚子航下意识肌肉紧绷,下一刻奋力冲向红点所指的集装箱挂车,巧合的是,目标正是离他最近的那一辆。

    因爆头引起的骚动让楚子航没有受到任何阻碍就到达了驾驶座,车钥匙就放在旁边,他顺利启动。

    那一伙人中,几个急忙带着眼看没必要抢救的年轻男人上车,剩下的则是奔向挂车争抢货物,楚子航等待的便是一群人四散的时候混进去。

    咚咚……咚……

    楚子航突然将车熄火,少了发动机的干扰,他感受到的震动更加明显,集装箱里有活物。

    他马上打开耳麦将情况告诉白鹿浔。

    她似乎在高速移动,耳麦中除了单调的电流杂音,便是呼啸的风声,但她的声音依旧很稳,“收到,先别动,保护好自己。”

    话音刚落,楚子航猛然听到碰一声,来自后方集装箱!

    车顶突然直插入一把刀,银光闪过,村雨冰凉的刀刃出鞘斜挡擦过,楚子航后手打开车门,身子背仰半悬,伸手攀上车顶。

    出乎意料攻击者不是死侍,而是一个身穿西装的人类,双眼呆滞,面容狰狞。

    站上去之后视野开阔了,楚子航看到这样的人还有很多,他们不再如一群无头苍蝇乱窜,而是迅速朝他聚拢,眼中幽幽可见淡金微光。

    远处,死侍头上的伤口尚未愈合,黑色的一个洞如同第三只眼,直勾勾盯着楚子航的方向,身后8个黑袍影如僵尸那般垂着头,四肢僵硬而立,看不清面容。

    楚子航瞬间速度爆发,西装男刚把刀拔出来,就迎面遭受一击,刀背重重砍到颈部的血管,瞬间的缺血让他身体一软,下一秒已经在他身后的楚子航射出弗丽嘉子弹,正中后心。

    少年看也没看倒下的敌人,跳下车顶,奔向集装箱尾,一刀砍断上面的锁和钢柱,他要先确认货物的状态。

    漆黑集装箱里乍一看是全空的,仔细看才能发现角落有一个纯黑的箱子,咚咚声持续不断,似乎是有一种特殊的节奏。

    活的?

    他马上关好门,用刀鞘插回去,转身肃立,这时包围圈已经形成。楚子航没有犹豫,大步向前方逼近,低声吟诵龙文,节奏越来越快,大量的热在狭小的领域空间里瞬间积蓄爆发,继而膨胀,将敌人笼罩在其中。

    ……

    看到火光,听到爆炸的那一刻,白鹿浔想过是不是高速移动以至于大脑缺氧导致了幻觉。

    我也没申请炸弹啊!这片区域没有易燃易爆物啊!

    他们有炸弹?哪来的?还好诺玛切断了监控。

    问题一个接一个冒出来,她再次提速,同时通知校工部做好灭火准备。

    到达现场的她定睛一看,冷面酷师弟正力战众黑袍死侍,长刀裹挟着周遭的火焰带起赫赫风声,纵横交错的刀光每一次都能带走死侍的血肉,隐隐能看到刀身凝结出晶莹的水珠冲流血迹。这是完全抛弃防守的绝对进攻姿态,周围一圈哀嚎倒地的西装男,已然失去行动能力。

    白鹿浔心想趁早通知校工部来救火吧,也不用接应了,敌人即将全歼。

    卡塞尔捡到楚子航真是有福气了。

    让执行部再次伟大!

    复生的死侍没有下场,远远看着,像一个漠然的观察者。白鹿浔一路上想明白了,他通过某种精神类言灵影响周围人的大脑视觉成像,让他们以为看到的9个死侍都是同一张脸。现在则是控制了普通人,并且强行提升潜能。

    戏法终究是戏法,她凭借直觉就能分辨。

    楚子航则是另一种办法,是敌人,斩断就好了!

    当任务扯上死侍便只有不死不休了。

    白鹿浔纵身跃入火海。

    “师弟你知道自己的言灵叫什么吗?”

    “不知道。”

    “君焰!”

    楚子航在心底念了一遍言灵的名字,余光瞥见女孩落入战场,火光将她纯黑的瞳孔染上股落霞般的色彩,她还扛着狙击枪,左手取下腰间长刀,踢掉刀鞘,旋身一斩,仅是单手的力量便将一名死侍拦腰劈断,墨色血迹尚未落地就被火焰高温蒸发成浓浓雾气。

    “师弟,你的言灵很环保啊!”

    她的感慨来的突然,楚子航下意识嗯了一声,随之而来是淡淡的无奈,这人说他缺心眼,但她自己才是缺心眼吧。

    “师姐,他要来了。”楚子航提醒。

    白鹿浔抬头看,从集装箱跳下来的死侍黑袍被风吹成一片,如月下黑蝶般,但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看了却让人发自内心感到恐惧。

    “不能让他靠近货物,掩护我。”

    呓语般的龙文吟唱声响起。

    狙击枪架在肩上,女孩仿佛一瞬间入定,听不见周围死侍的嘶吼,感受不到火舌攀上她的脚踝,她眼中只有那个快速移动的黑袍影子,身似鬼魅,在夜色中几乎不能被肉眼看到。

    她放弃瞄准镜,没有任何犹豫,扣下扳机,汞弹划破火焰和浓雾。

    忽然那黑影停顿了一下,击中!

    仅仅是一瞬,他仍是朝这奔来,为了防备射击变成了S型路线,速度丝毫不减,但很快下一发子弹又到了,接下来不管他躲在哪里,子弹如影随形。

    大脑,心脏,气管,肝脏,四肢。

    直到一声凄厉的哀鸣,似有无尽的悲痛,跨越千年。

    白鹿浔松了口气,一转头发现楚子航的刀就悬在自己的头顶上方不到1公分的距离,正抵着死侍的利爪。

    ?

    白鹿浔心想自己是应该先惊声尖叫一下还是先表扬一下楚子航手稳,差点就要打到她了。

    没等她继续瞎想,楚子航一个用力震开死侍,上步斜劈将对方砍倒在地。

    “他们失去力量变弱了。”楚子航说。

    白鹿浔默默从他身后探出个脑袋,环视一圈,发现失去精神控制后,剩下的死侍只剩下杀戮和进食的本能,西装大汉则像是大梦初醒般有些迷茫地挣扎逃离,也许在他们心中自己和楚子航就是突如其来的恐怖分子,雌雄双煞。

    “那你快上,能者多劳啊师弟。”她轻轻推了楚子航一把,“我在后面给你加油哦。”

    楚子航没说话,几刀解决,回头看到女孩已经爬上集装箱,手里拿着村雨的刀鞘正在黑箱子上方比划着。

    黑箱子差不多有一米高,人那么长,震动的频率小了,但节奏没变。

    咚咚……咚……

    “这是什么?”他走上前问。

    “不知道,诺玛只给了方法如何暂时压制,这样才能让校工们带回卡塞尔。”白鹿浔说,“我可不想跟着它提前返校!”

    楚子航看她选好了位置,眼神一转,悄悄往自己这边挪了一步,伸手戳了戳他右手臂上的伤口。

    那道伤痕因为肌肉运动还没凝固,此时被她一戳,有点吃痛,反射性绷紧。女孩没注意,单膝跪下,视线尽量和箱子平齐,手指蘸着渗出的那点血,往黑箱子上点了一下,似乎不满意。

    “物尽其用。”她笑着晃了下他的衣摆,“再借点儿?”

    楚子航弯腰伸手给她。

    这次她的动作很小心,避开了伤口,指腹抹了几下渗到外周的血液,重复刚刚的动作,点了几下。

    “手上没带药品,疼么?”

    “没事。”楚子航收回手。

    “等下给你麻一麻。”

    “什么?”

    白鹿浔没有解释的意思,转身扒拉起不知道什么时候取来的大提琴包,从夹层里拿出一根将近20公分长的钉子,银色的纹路在黑暗中隐约的光源下似乎散发着微光。

    她将钉子放到血迹的地方立着,对他说:“三次,把钉子敲下去。”

    楚子航问:“有锤子吗?”

    白鹿浔一想对哦,没有工具,心虚道:“忘了带,用我的刀吧,装备部批量生产,不值钱,狠狠敲。”

    楚子航接过她的刀,刀把朝下,看到刀身底部刻着一串编号,除此之外确实平平无奇。

    他深吸一口气,双脚稍微分开,左脚向前一点,身体微微前倾,呈现出一种稳定而有力的姿势。右手高高举起刀,手臂肌肉绷紧,猛然落下,刀把准确打在钉子上,他将力量控制的很好,钉子下去三分之一,不多不少,像一台精密的机器。

    很快,三次搞定,黑箱子不再发出震动。

    任务总算缝缝补补完成了,白鹿浔松了口气。

    两人坐在集装箱的边缘,白鹿浔双脚悬空摇晃,等着校工部过来回收东西。

    “车钥匙呢?”白鹿浔疑惑。

    “……战斗的时候烧了。”楚子航担心把钥匙留在驾驶座会被别人开走车,于是离开驾驶座时顺手便将钥匙放在口袋,此时已经融得和锁不匹配了。

    现在谁也开不动车,谁也不想搬箱子。

    白鹿浔笑得停不下来,楚子航沉默望天,外面的火好像因为没有燃烧物很快就自然熄灭了,此时只剩一些余烬,等会儿校工们会带灭火器过来。

    海边的天空和城市里的并无区别,金属卤化物灯的光柱依然耀眼,如同人造的银河,亘古不灭。晚风习习,将少年人的额发吹起,他眼睛有点刺痛,不知是不是开启了黄金瞳的缘故。

    “师姐,什么是命运。”

    白鹿浔心中一颤,心想怎么又是回答不上来的问题,不管从言灵角度还是哲学角度她都解释不了,师弟原来是内心纤细敏感的那挂人么,正常人谁整天想命运啊!

    她面上不动声色,环顾四周,试图找一点命运的灵感。

    无果,命运这玩意儿就是你想找的时候找不到,不想找的时候突然冒出来搅局的东西。突然她想起来什么,侧身将万能的大提琴盒捞过来打开,拿出一瓶酒,迅速倒了一瓶盖,撞了撞身旁的少年。

    “来,想说的话都在酒里。顺便麻醉一下,诺玛不知道为什么给了我一瓶酒……”说着,她也有些不确定地犹疑起来,因为首先光线暗淡,其次她看不太懂英文,最多能确定不是什么工业用毒副产品,“你先喝点,我再给你浇点,伤口要消毒,那群死侍不干净。”

    楚子航有些累了,他有刻意锻炼自己,但强度还是以人类标准,今天的活动量显然超过了这个标准,达到了非人阶段。他问出那句话也没想能得到什么答案,更像是出神时不小心跑出来的零碎想法。

    如果世界上存在命运,那任何事情的发生难道都是因为命运?那个雨夜注定发生追逐和死亡?

    寒冬的晚风虽然冷,但对于才结束战斗现在均是短袖的两人来说恰是刚好。

    他清醒了点,心想胡话都是越扯越顺的么?曾经男人靠着能说会道才把妈妈哄得团团转,楚子航没遗传到男人的嘴皮子,却在此时感受到听人一派胡言无奈又好笑的感觉。

    酒精麻醉,太中世纪了。

    楚子航抬眼瞧她,女孩眼中的金焰已不见踪迹,黑瞳如瓶盖里的酒液在月色下宛若水晶般剔透澄澈。

    他接过那瓶盖慢慢喝了,细微的咳嗽了一声,有点呛到。他很少喝酒,一是以前没成年,也不需要应酬,二是酒精不能给他带来愉悦感,不会主动去喝。

    白鹿浔见状给自己也倒了一瓶盖喝,确实有点烈,“来来来,麻醉好了,我倒咯?”

    “不用了,这个用来消毒浓度不够。”楚子航拿过酒瓶,仔细看了下瓶身,确实是伏特加,没喝错东西。

    他手臂上的伤口不止一道,大多比较浅,就一道稍微深一些,需要消毒包扎,能选择的话还是等后勤来吧。

    “聊胜于无嘛。”白鹿浔不强求,晃晃脚,看向楚子航,真诚道:“那喝都喝了,就作你的庆功酒吧。虽然你总是问我答不上来的问题,但谁叫我是师姐呢,希望有一天你的一切疑惑都能找到答案。”

    楚子航很少与人对视,此时因为她的目光于是礼貌性回望,发现女孩的脖子上挂着一枚戒指,之前藏在外套下,简单的银质戒指上刻着古朴纹路。

    和她的风格不太搭,他心里划过这一个念头。

    良久,他应了声,“好,师姐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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